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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诗百首 其六十二
我坐堤上石，汝立堤畔草。知汝亦倦行，如何故相恼。
杂诗百首
好春畅意时，芳菲谁信暂。一簇高枝红，明日上花担。墨云掩地来，遥山破一角。沈沈移入城，纷纷飞蛉觉。表立第一峰，茫茫独无侣。云从群山来，作我足底雨。驻足避车尘，雷声身畔急。同途不同心，奔走吾安及。镜花本非真，中情本非假。可叹少年子，竟作佯狂者。随风复随水，前路愁无恃。舞花不肯下，向我探行止。好月但随云，竟不念旧识。知我素心人，不曾共今夕。台风排海来，屋脊撼欲裂。不寐竟夜闻，此声最哀绝。花有恋波情，每为风所拒。吹上最高檐，凄然如老女。堤花别故枝，去逐波中影。上下各回旋，到水合成整。湖边一瘦树，无叶少枝桠。春亦不负之，赠以两三花。私语细偏宜，春江夜愈美。不忍望波心，深似汝眸子。花落岸声大，花落水声小。花落我怀中，馀音犹袅袅。共约护芳菲，留与明朝好。不敢撷花枝，为汝簪碧草。径积何年叶，层层不可扫。上有草数茎，也算春曾到。密叶覆千重，游丝悬数尺。徐行野鸟林，孤占情人石。树零百千花，波展百千靥。好风忙送过，恐被游鱼唼。水曲出横枝，一花著我袖。微恩亦知己，披草故相就。一巢拙不办，鸤鸠鸣相逐。阴晴各自呼，人间换寒燠。万物颂春阳，枯干太触目。葵藿皆向荣，那得容谤木。幽林深且阻，路狭逢山鬼。传语祖龙苏，明年赤帝死。珠水挟浓愁，日夜竞东赴。胥涛逆之来，海若坐相怒。中夜不见星，寂寞一天宇。彼美终不来，风叶窃相语。流云满空谷，绵绵不可扫。弃我向平川，嫌我太孤傲。宿昔未出山，白云久在抱。不曾润心苗，今来滋艾草。秋花湿不飞，但闻冷露滴。莫教捡将归，宵梦恐无色。冻萼脆有声，小蕊静无数。终不效横斜，卓立矜平素。同沾雨露恩，千林作一碧。谁怜秋转深，叶叶异颜色。老鱼独去来，识影早深避。转笑垂丝人，枯坐守残饵。昨日杀国人，今日杀妻子。国人或逃生，妻子难逃死。山行如读书，行行尽佳句。把笔欲追摹，却落无字处。借书本一痴，还书痴亦好。生逢清晏时，遗经忍独抱。此膝不得屈，一屈即刻死。壮哉佟腊斋，一语存野史。水出高原时，山河随势改。百感对茫茫，复恐尘生海。昨宵相携处，磐石坐良久。今朝觅得之，相依如故友。纵横八万里，同此凉月色。上下三千年，何夕是今夕。风花斗舞姿，谁能左右袒。一瓣落我前，便觉红灼眼。镜天云不动，未许水鸟唼。晴丝静湖风，一虫挂初叶。撑拒虽云多，难以填沧海。京观终朝成，秦帝巍巍在。微月遣迟眠，晨鸡劳久听。中心结如绳，此日势未定。月色晓偏佳，虫声春渐欠。一室水溶溶，辗转身似泛。每逢惊寤时，多见残月色。不因共憔悴，怜之似胸臆。三年虱如轮，暗里一一拣。鹯鹰欲化鸠，料当憎我眼。行到无路处，野花数丛放。吐红向林梢，青山觉殊状。残梦逐晓风，一堕不可救。飘飖故林中，忽与舞红遘。吾语纷纭者，清谈亦可了。秋虫奋翅鸣，终不敌高鸟。正昼酬清阴，微倦献绿草。相怜多好意，聊坐答情好。夜半月未生，幽怀颇难耐。屋山若有光，不眠姑稍待。窗底光未生，空中诺犹应。枕痕反侧深，此夕孤怀證。昨我怜君歌，今我展君墓。墓草不似君，何曾为春妒。花落亦倦飞，纸灰无由起。定知蝴蝶来，今夜梦魂里。胡为赋閒居，知命何可悔。天欲惜才人，不教与时会。将醒犹未醒，了了知是梦。可奈齧指时，自觉尚馀痛。终日绕座行，厌厌窘跬步。转羡辕下驹，有气犹可负。檐滴犹未尽，虚光已满瓦。未必真有情，有情亦难写。可怀掩抑情，可畏纷纭语。忆汝初逢时，盈盈十五女。长吟遵大路，行者皆侧目。切莫问前程，容易误歌哭。众女纷然来，谁与定甲乙。屈心愧未能，哀哉媒何拙。可笑杂花香，无端入郎鼻。不知侬昨宵，比汝多姿媚。子岂无他人，侬独唯子思。昨日街头见，绿衣娘是谁。前年共街头，半日立风雨。去年解避人，众中不敢语。我坐堤上石，汝立堤畔草。知汝亦倦行，如何故相恼。负手曲折行，中园即长路。一石忽当前，对之似有悟。匿人背面初，浓笑知难忍。飞红忽扑怀，便觉春风近。但听潮来声，但看风撼树。但觉君在旁，但忘共君语。解缆出虎门，美人与我别。了不辨昏晨，新月如残月。失我箧中珠，此心犹自镇。失我床头书，此心亦同烬。鹃啼何处山，颜色一夜想。忽惊春梦堕，化作落花响。十月冰未泮，芳津尚可涉。畏寒思待春，春至浪千叠。疢疾不可药，终日闻鼎沸。何当大雷音，一震成聋聩。苦水如珠水，万年吐不尽。新醉迭宿酲，抚琴泪双陨。大刀砍东风，谁曾向鬼子。可哀作曲人，心随鼓声死。一月不出门，门庭在万里。我途殊未穷，绕室当破履。风来不见波，花坠不闻响。但知一春心，失落波之上。草石各纵横，游人不到处。吾正欲穷途，解领此中趣。三月春慵人，十年雨历耳。起来扃小窗，且乞朝眠美。欲发一溪杨，扶之风不力。怜余眼尚青，经雨波难碧。春霖微似情，蕉叶大于伞。卧听但无声，推窗天忽旦。郎若过西洲，莫向沙头渡。沙头多浅滩，出没有狐兔。明月晕江头，舟人私共语。此行无奈何，临晓定风雨。岭南无丹杏，岭南有木棉。各自好颜色，肯看谁烛天。风持千万枝，信笔写天宇。此画大无涯，唯吾心可贮。爱此竹阴凉，不眠亦竟夕。风摇最高枝，乍觉微露滴。骤雨不终日，浮云极古峭。忽开一角天，阊阖我欲叫。溯流入山中，行行三五里。见树不见人，吾自镜于水。幽房不须光，将恐残月入。恸哭未必真，谁闻私夜泣。杜宇不南飞，何以漫岭血。也拟折枝归，较我情怀热。蜗牛沿败墙，五日蛮触战。蓦地缩角回，卒遇养子燕。寒鸦噪高枝，恶声日充耳。若不更此鸣，众鸟亦东徙。愁时故故鸣，眠夜不堪苦。常思有力者，为折春螽股。已是满溪红，一半犹在树。怜尔到残春，始与赏心遇。湖浅碧愈深，草熏风可喜。群儿不行桥，卷裤争涉水。水肤何嫩柔，风过每战慄。只见天光摇，不知游鱼出。路看叶在天，堤看叶在水。我爱隔岸看，水天叶相对。风憎水染红，自悔吹花落。缓缓引之行，集于湖一角。老红零乱飞，同枝不相顾。一瓣忽搁桠，窃喜未离树。径深人迹稀，好鸟渐盈耳。莫道无繁花，春犹到渌水。游鱼不敢跳，恐击微云碎。堪恨天上风，悠悠送将去。云开展遥空，俄倾霞如织。水绘湖中天，坐领黄金国。微风亦已息，微波亦已静。中心尚摇摇，待久终不定。
偈颂六十八首 其十八
我若坐时汝须立，同坐同立成瞎汉。非瞎汉，把手大家行那畔。
偈颂六十八首
无门之门，七通八达。入之一字，也不消得。有路可行，更高也上。须弥灯王，退身合掌。十八十九，痴人夜走。十九二十，人信不及。信得及，观音院里有弥勒。腊月烧山，火势炎炎。目前包裹，借手行拳。若是衲衣下事，犹较十万八千。御楼看射猎，不是刈茆田。大雪满长安，春来特地寒。新年头佛法，一点不相瞒。折脚铛子，大家知有。左提右挈，劳烦众手。山僧赢得百无忧，一向面南看北斗。乾峰锦包特石，云门铁裹泥团。筑著磕著，言端语端。不是任公子，徒劳话钓竿。不问有言，不问无言。灵山拄杖，斜靠壁边。风光都占尽，不费一文钱。古人一指头禅，一生受用不尽。得恁么明白，得恁么简径。灵山这里不较多，三尺杖子搅黄河。日迁月化，又见中夏。衲僧那事，如何问著，人人口哑。有誵讹，不借借。六月卖松风，人间恐无价。祖师门下，讨甚巴鼻，满耳春风浩浩地。草木丛林，灯笼露柱，心空及第。汝等诸人，因甚却来这里瞌睡。巴陵三转语，钝置老僧门。灵山无半句，报尽破庵恩。秘魔老儿，擎个叉子，不肯放下。灵山这里，净裸裸，赤洒洒，没可把。不是琅琊，洎被这僧惑乱。若非这僧，琅琊令不虚行。末后棒头卖峭，更向露柱藏身，笑杀毗耶杜口人。水流湿，火就燥。临安纸贵，一状领过。节令不相饶，阳生第一爻。诸佛道长，众生道消。拄杖子，独孤标。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正法眼藏，永永流通。古佛今佛，心同道同。风从虎，云从龙。节启天基伸祝颂，寿齐南北两高峰。我若坐时汝须立，同坐同立成瞎汉。非瞎汉，把手大家行那畔。海上明公秀，赵州东院西。不移毫发许，平步上云梯。赵州老汉，心如檗，口如蜜。一埦粗茶，多虚少实。院主两眼眯?，毕竟何曾得吃。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朝看云冉冉，暮听水潺潺。直如弦，曲如钩。易见难识，老倒赵州。世事但将公道断，人心难似水长流。释迦悭，弥勒富。甘草甜，黄连苦。法法小相干，人人各自度。咄，莫来拦我毬门路。盲禅暗證，日中迷路。深闻浅悟，未入正流，不到乌江不肯休。登天不假梯，遍地无行路。可怜杜衲僧，邯郸学唐步。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承言者丧，滞句者迷。不承言，不滞句，虾䗫跳上梵天，灯笼吞却露柱。百尺竿头行阔步，紫罗帐里撒真珠。山僧赢得呵呵笑，未审诸人会也无。东山正脉，不绝如线。睡虎去无踪，一斑今复见。若论此事，何必多言。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离娄行处浪滔天。识得一，万事毕。秘魔擎叉，鲁祖面壁。临际三玄三要，洞山五位君臣，云门念七，是一不是一。昨夜新州老卢，失却腰间特石。不参禅，不论义，拖个破席日里睡。赚他伎死禅和，至今坐在冷地。灵山不然，因行掉臂。买石得云饶，移花兼蝶至。喝如雷，棒如雨。大地绝纤尘，回头无觅处。无觅处，昨日有人从天台来，却往径山去。七十九年间，大地遭欺诳。且喜葛藤根，今朝嚗地断。后代儿孙，三马九乱。佛来也打，祖来也打，德山老人，甚生风彩。灵山这里，佛来也著，祖来也著，手中拄杖，权且架阁。擎茶扫地，也要一个半个。兔马有角，牛羊无角。不知不会，事同一家。多见多闻，千差万别，毕竟天无第二月。昨宵困倒床上，直至五鼓方苏。今日升堂，言句都无。且望大众，智不责愚。网细鱼稠，药多病甚。棒喝交驰，一品二品。山僧恁么逞驴唇，痴客徒劳劝主人。春光冉冉，春日迟迟。春风包裹，上下四维。黄莺声在柳阴西，此意明明说向谁。欲得见前，莫存顺逆。筑著磕著，无处寻觅。铁壁铁壁复铁壁，那边那边更那边。事到极头须倒断，瞎驴?跳过西天。灵隐虽则无能，要与花药相见。十七十八，證龟成鳖。十九二十，半夜泼墨。直须枯木生花，胡饼出汁。海上明公秀，衲僧不知有。冷地忽相逢，寻常无处讨。无处讨，莫草草，龙王宫殿，有谁亲到。临际顶中髓，杨岐眼里筋。欲明这个事，须还这个人。风前有路，秤尾无星。大家赢得笑忻忻，笑道秤尾无星。刀不自割，水不自洗。山僧拄杖化为龙，吞却乾坤大地。春花烂漫，春光欲暮。杜宇声声，送春归去。诸人何不向这里眼明心悟。明如镜，黑如漆。四七二三，多虚少实。灵山拄杖，且拈靠壁。非不非，是不是。建立则乖张，扫除则失旨。德山临际出来，换却髑髅里底。九十日已过半，那事毕竟如何。直饶穷到底，终是涉风波。不识字却识字，合识字却不识字。石田恁么判断，且道意在于何。万人争仰处，一箭落双雕。青山不举步，日下不挑灯。黄头碧眼，臭肉生蝇。诸人三十年后悟去，不得错怪老僧。德山雨点棒，临际雷奔喝。收拾将来，七零八落。灵山咬定牙关，尽力也难提掇，睦州拶折云门脚。时时九夏，日日三秋。闹市里，百草头。夹山老子卖峭，重价未有轻酬。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从上若佛若祖，天下老和尚罪过弥天。天，天，昨夜山僧针线囊中，打失一文古老钱。西来无意，直指无旨。引得痴儿，尽卧冷地。月旦升堂，无可垂示。便恁么散去，诸人未必灵利。且向秤锤上，捏出些子汁，贵图有个滋味。见之不取，思之千里。曲曲弯弯，平平坦坦。七穿八穴，十字纵横。是汝诸人，不妨东行西行，第一莫教撞著跛脚老云门。意到句到，宗通说通。一品二品，百匝千重。推倒面前案山子，长衫大袖舞春风。穷鬼子，莫莫莫，更须知有朱顶王菩萨。灵隐门下，不犯之令。九十日中，头正尾正。衲僧路活，脚下生烟，老僧终不学云门索饭钱。大大香岩，尾巴拖地。灵隐一机，全无所示。若也不会，投子道底。入室升堂，门庭施设。无途辙中，翻成途辙。百丈老常得一橛，解道吃茶珍重歇。放下觅无踪，尽力提不起。寸铁未施，刀锵满地，明眼衲僧失巴鼻。德山棒头短，临济喝声低。不伤物义句，赵州东院西。全提半提，向上向下，冷泉直是口哑。真人面前，不得说假。说短说长，自起自倒。跛脚老云门，慈悲成过咎。长安一路坦然平，往来曾不禁人行。秋声满林壑，秋雨滴梧桐。门外未归客，飘泊在途中。归也，归也，通身白汗，下载清风。赵州禅，口皮边。墙外底，透长安。?著磕著，言端语端。不是钓鳌手，徒劳把钓竿。松柏千年青，不入时人意。牡丹一日红，满城公子醉。采药与用药，相逢一会家。杀人活人不眨眼，白玉无瑕却有瑕。
深自妇氏归侍
我生贫非穷，有子环我膝。深汝实居长，何可去顷刻。顾从百里外，赘滞日复日。事有不得已，我心常壹郁。昨朝乌鹊喜，夜得归端的。瀹洵急迎路，呼镫走奴卒。归儿如犹子，先跳门限出。女润卧东床，方困寒痰塞。忽闻兄到家，夙恙一笑失。骨肉恩爱重，此归真药石。春风花气香，今夕是何夕。酌汝一杯酒，听我言历历。我老不任事，干蛊汝宜力。汝母且多病，佐馈妇之职。三弟要读书，惟汝身励率。妹笄何以嫁，汝亦当纤悉。如此复如此，汝坐能安席。汝今虽有妇，未归未为毕。而况危乱世，离别重悽恻。一家得团栾，荼苦甘于蜜。归来早归来，我年七十一。
蜂儿榧歌
平林常榧啖俚蛮，玉山之产升金盘。其中一树断崖立，石乳荫根多岁寒。形嫌蜂儿尚粗率，味嫌蜂儿少标律。昔日取急欲高比，今我细论翻下匹。世间异物难并兼，百年不许赢栽添。馀甘何为满地涩，荔子正复漫天甜。浮云变化嗟俯仰，灵芝醴泉成独往。后来空向玉山求，坐对蜂儿还想像。
山行
五尺桄榔杖，二寸栟榈冠。往来山谷中，发白面渥丹。初非乳石力，所得怀抱宽。入寺不寻僧，自爱松风寒。松风晚少静，我意殊未阑。却寻归村路，白石明青滩。
游慈云
老怀不与世情便，才说閒行兴翼然。微湿易乾沙软路，大寒却暖雪晴天。未曾到寺香先妙，底用寻梅山自妍。笑问松边人立石，汝知今日是何年。
秋夜病起怀端叔作诗寄之
寝瘵当老秋，入夜庭轩空。天光脆如洗，月色清无缝。风飙戾戾轻，露气霏霏重。檐花伴徐步，笼烛窥孤讽。缅惟情所亲，佳辰谁与共。夫子淮海英，材大难为用。秉心既绝俗，发语自惊众。麈尾扣球琳，笔端攒螮蝀。雄深迫扬马，妙丽该沈宋。浮沉任朝野，鱼鸟狎鲲凤。与时真楚越，于我实伯仲。尔来居邑邻，颇便书札贡。上凭鸿雁传，下托鲤鱼送。二物或愆时，已辱移文讼。人生无根柢，泛若凌波葑。昧者复汲汲，晨暝趋一鬨。阴持含沙毒，射影期必中。自匿嫫母容，对客施锦幪。溘然一朝逝，万事俱成梦。形骸犹汝辞，利势犹君动。思之可太息，伤之为长恸。所以古达人，脱身事高纵。我生尤不敏，胸腹常空洞。彊颜入规模，垂耳受羁鞚。行谋买竿枻，名理就折衷。但恐狂接舆，烦君更嘲弄。
猛虎行
南山有猛虎，白额斑斓而锦文。南山有猛虎，白额斑斓而锦文。目睛铄雷电，齿牙决浮云。出入乘风飙，威加百兽，熊罴豺狼狐兔，惕息莫敢与共群。山头绝樵采，山底无四邻。终朝攫取行旅食黎氓。妇女小儿骨骸若丘山。腥秽不忍闻。谓虎汝胡不仁。胡不学彼驺虞凤与麟。百兽有恒食，胡汝好食人。汝胡太不仁，吾将上诉汝，诉汝司命君。唶司命君，不汝罪傅。汝角张，汝翼砺。汝爪距锋以锐。俾汝飞而食，食人万里外。食人以足，天道好还。忽遇洛阳，三河少年。贲戎发机，卞庄奋拳。佽飞鼓刃，裴旻控弦。击鼓鸣钲，张网树旗。有角曷抵，有翼曷飞。割裂其肉，寝处其皮。以首承溺，为百兽嗤。永戒后人，为恶勿长，为善勿疑。彼不余信，请视此诗。
闻吴中米价甚贵二十韵
千钱得斗米，一斛当万钱。嗟汝蚩蚩民，何恃以自全。我欲告父老，食为汝之天。勿结迎神社，勿饰杭湖船。筑室勿斲削，但取垣屋坚。妇女省钗泽，野妆何用妍。趋利常处薄，众役常在前。岁时相劳苦，盛馔一豚肩。近市可致酒，虽薄亦醺然。切勿慕公卿，早朝妨熟眠。亦勿谋高赀，贪吏不汝怜。有负固吹毛，无罪亦株连。岂暇论曲直，梃系如登仙。短褐与饭豆，温饱可终年。草庐挂苇箔，乃可数世传。朱门虽赫赫，变化如飞烟。为农最得策，本无禄与权。时平自逸乐，奉牲祭其先。不幸有散徙，均为寓民编。吾诗不足徵，请读七月篇。
螳螂捕蝉诗
鸣蜩善择木，木美叶敷腴。国于美荫中，自庆无他虞。螳螂伺其便，欲进复趑趄。怒臂俄一施，捕取如囚拘。委身膏利吻，性命才须臾。均之细微物，一何强弱殊。蜩乎汝无识，自知其过欤。物在宇宙间，谨默乃安居。今汝独聒聒，昼夜长喧呼。汝闹力不足，彼静智有馀。胜负从此决，谁谓汝非辜。螳螂既得意，自谓真良图。那知仅一饱，燕鹊已窥觎。出尔反乎尔，胡能独全躯。乃知祸与福，不系巧与愚。哓哓固不免，默默复何如。置之不足道，燕坐观厥初。
小儿刊归自宛陵喜甚成诗三十韵
吾家自曾高，善积岂一日。尔祖工辞章，论议抱经术。我亦学弓冶，少小弄文笔。汝兄今有儿，束发行授室。义方稍加训，书种恐未失。汝亦千里驹，似有趻踔质。顷为国子弟，两战一败黜。犹复胜端舒，不识六与七。胡为久别离，嘉月六换律。去时春气温，飞燕如点漆。只今秋风高，露草鸣蟋蟀。老眼望千里，怀抱难尽述。有时坐如痴，经月发不栉。酒酸或忘饮，客至亦懒出。汝书江南来，归计似可必。翁也望汝怀，疑有后皇橘。奴婢喜欲颠，精糳治黍秫。辛勤酿斗酒，待汝解忧慄。访旧说乡闾，呼儿共梨栗。念汝童稚时，顷刻不去膝。况今待汝来，时序恐凛凓。竹舆听咿哑，云岭走崒嵂。吾无千金产，遗汝使汝逸。惟有骪骳文，待汝成卷帙。二事倘可了，馀亦遑暇恤。是时新堂成，小室颇温密。夜席照寒灯，红炉共呫哔。皇天既休老，谢事即移疾。汝当著归鞭，快马追健驿。
除草诗
除草，除草，午后太阳堕地烤，天上清风不可祷。捲袖屈腰双膝折，背有炭烙欲枯槁。一草一拔步一移，所过汗渍土生潦。眼晕耳响头如斗，举头前绿连天渺。草曰：“有言言于公，何罪见诛心迷蒙。不入田亩伤禾谷，不碍君行当路横；岂莸有臭刺公鼻，或黄连之毒虎狼凶？恶者去之理当从，今我柔弱美且丰，纵欲加罪辞须雄”。“今之理不与古同，腐朽之论子犹崇。使生自然山涧间，快饮天露吸潭泷；子胡处此文明隙，厕身机器管道之丛中？人心不恭死无日，况子植物低仆僮。工业革命数百载，溥天之下尽其封。不见地球为小囿，奇兽异种尽于弓？文明破辟勇无敌，森林芥垒安可立。若剃刀之快斫微发，明日此球若颅髡然空。子苟欲存请羽化，已无昆仑蓬岛与崆峒，须浮空立如飘鸿。臭氧之层洞窟窿，闪闪射线织霓虹。毒侵癌袭蚀汝痈，即浮空立亦何庸，神仙之体一例衰龙钟。劝子远觅外星人，太阳系外宇昏瞢，飞碟可驾光速冲。把臂閒游星团云为宫，白鹿不骑骑彼彗星风。地球之民大誓訇，征服自然，宇宙囊笼。航太远器，各国同工。核弹灭地球如灭一虱，岂不能载宇航船舱隙，光年迢迢来汝攻？子安逃，路已穷。有躯体化灰，无坟墓可容，永古永古飘荡大黑无底之窈穹，其谁吊汝万年偶有太空垃圾路过汝身匆。及此貌好色青葱，岂如死我五爪锋，掘坑盖土送子终”？除汝草，悲我衷。
送秦舍人汝立归无锡时补玉官不赴
台上黄金贮俊良，尚书门第尚馀芳。青藜儤直趋仙禁，银管分曹捧御床。一下云霄惊落羽，几回歧路叹亡羊。东齐不是长沙远，一侍灵光亦不妨。
赠阳春令
达人志济物，而不卑一邑。春州古瘴乡，膏泽乃先及。王孙学道姿，手尝圭璋执。赋诗多土风，声教有篇什。美刺何温柔，如春无不入。讼庭无人时，群山相拱揖。为养若寒泉，人人得自汲。空桐有岩穴，风云互嘘噏。阴为石乳凝，阳作天柱立。我昔攀诸峰，猿狖颇相习。图经撰未成，幽怪多捃拾。君于簿书馀，新志已在笈。声色虽可娱，神明期厚集。交广有春秋，乘时更补缉。
六月廿二日天彝生辰诸亲友携酒来贺蓼莪棠棣并感予怀因书俗语为八绝句示之 其五
昔年我似汝年时，涉历艰难汝所知。人道好人容易做，好人偏足受驱驰。
六月廿二日天彝生辰诸亲友携酒来贺蓼莪棠棣并感予怀因书俗语为八绝句示之
三十六年前此日，几多般涉到今辰。夜来为汝从头数，泪落残灯忆老亲。生汝艰迍惜汝深，遗踪历历怕追寻。苦心自是当年事，汝母当年更苦心。同生两弟一堪悲，更欲相亲不可追。曾看东园春帖子，春光都在紫荆枝。吾家积德是镃基，致有如今汝合知。人误听从他自误，莫将我是学人非。昔年我似汝年时，涉历艰难汝所知。人道好人容易做，好人偏足受驱驰。眼前地步放教宽，尽著前行后便难。我祖分明有先样，一生曾不用机关。诸君置酒合欢声，一半从前见汝生。自古仲尼称至圣，恂恂乡党似无能。失人憔悴得人昌，尺寸何须较短长。但得好人长作伴，自然门户有辉光。
伤楠儿四首 楠儿以廿六年八月二十八日晨七时殁于无锡
我有万斛泪，贮为忧时沥。何知仓卒间，翻缘爱子滴。汝体虽素弱，此病祇朝夕。中间况已愈，书画亲襞积。朋侪来探视，谈笑如平昔。忽焉变呕吐，闷气横肝膈。吐虽不甚多，元气暗抛掷。半夜值戒严，医药两无获。坐视病渐危，束手竟无策。临终苦呼母，怕母泪沾臆。佛号唱数声，送尔归冥寂。眼前惑然疑，晴天来霹雳。不分汝竟死，气绝犹抚摩。四体渐僵直，不返当奈何。忍痛备棺衾，衣服袍袜靴。平生汝所好，拉杂堆一窠。此是最后恩，有力敢言多。挥泪强细视，盖棺事则那。季父送汝行，寄彼惠山阿。吾力能葬汝，沪墓碑欲磨。魂魄无不之，时时尚来过。吞声不成哭，痛绝聊一歌。汝死前二日，汝母病忽剧。循床汝涕流，恐惧生死隔。谁知久病母，尚负哭子责。汝哭母则闻，母哭汝岂识。苍鹰攫黄鸟，迅捷不可测。汝死实似之，变化真顷刻。我心几欲裂，我气几欲塞。恐增汝母伤，酸泪屡强抑。使汝不早慧，操行或失德。父子恩难深，痛不若是极。苍天既难问，拊膺长太息。弥天掀浩劫，岛国来虾夷。首祸芦沟桥，播毒申江湄。屈指五十日，杀人遍城池。沙场赴国难，义死固不辞。老弱与妇幼，惨戮竟何为。铁鸢尤肆虐，巨弹常妄施。城市变瓦砾，人畜成肉糜。一弹千百人，死者知是谁。残尸无人收，徒饱豺犬饥。来日真大难，何人不自危。汝死胡非福，得免身手离。此理然不然，聊用杀我悲。
拟寒山拾得二十首
牛若不穿鼻，岂肯推人磨。马若不络头，随宜而起卧。乾地终不涴，平地终不堕。扰扰受轮回，祗缘疑这个。我曾为牛马，见草豆欢喜。又曾为女人，欢喜见男子。我若真是我，祗合长如此。若好恶不定，应知为物使。堂堂大丈夫，莫认物为己。凡夫当梦时，眼见种种色。此非作故有，亦非求故获。不知今是梦，道我能畜积。贪求复守护，尝怕水火贼。既觉方自悟，本空无所得。死生如觉梦，此理甚明白。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瓦亦自破碎，岂但我血流。我终不嗔渠，此瓦不自由。众生造众恶，亦有一机抽。渠不知此机，故自认愆尤。此但可哀怜，劝令真正脩。岂可自迷闷，与渠作冤雠。若言梦是空，觉后应无记。若言梦非空，应有真实事。燔烧阳自招，沈溺阴自致。令汝尝惊魇，岂知安稳睡。人人有这个，这个没量大。坐也坐不定，走也跳不过。锯也解不断，锤也打不破。作马便搭鞍，作牛便推磨。若问无眼人，这个是甚么。便遭伊缠绕，鬼窟里忍饿。我读万卷书，识尽天下理。智者渠自知，愚者谁信尔。奇哉闲道人，跳出三句里。独悟自根本，不从他处起。幸身无事时，种种妄思量。张三腨口窄，李四帽檐长。失脚落地狱，将身投镬汤。谁知受热恼，却不解思凉。有一即有二，有三即有四。一二三四五，有亦何妨事。如火能烧手，要须方便智。若未解传薪，何须学钻燧。昨日见张三，嫌他不守己。归来自悔责，分别亦非理。今日见张三，分别心复起。若除此恶习，佛法无多子。傀儡祗一机，种种没根栽。被我入棚中，昨日亲看来。方知棚外人，扰扰一场呆。终日受伊谩，更被索钱财。李生坦荡荡，所见实奇哉。问渠前世事，答我烧炭来。炭成能然火，火过却成灰。灰成即是土，随意立根栽。众生若有我，我何能度脱。众生若无我，已死应不活。众生不了此，便听佛与夺。我无我不二，四天王献钵。莫嫌张三恶，莫爱李四好。既往念即晚，未来思又早。见之亦何有，欻然如电扫。恶既是磨灭，好亦难长保。若令好与恶，可积如财宝。自始而至今，有几许烦恼。失志难作福，得势易造罪。苦即念快乐，乐即生贪爱。无苦亦无乐，无明亦无昧。不属三界中，亦非三界外。打贼贼恐怖，看客客喜欢。亦有客是贼，切莫受伊谩。乐哉贫儿家，无事役心肝。既无贼可打，岂有客须看。有一种贫儿，不能自营生。若不作客走，即须随贼行。复有一种贫，常时腹彭亨。若有亦不畜，若无亦不营。汝无名高者，以见利贪叨。汝无行实者，以取著名高。行实尚非实，利名岂坚牢。一朝投土窟，魂魄散逃逃。勇有孟施舍，能无惧而已。若人学佛法，勇亦当如此。休来讲下坐，莫入禅门里。但能一切舍，管取佛欢喜。利瞋汝刀山，浊爱汝灰河。汝痴分别心，即汝琰魔罗。圆成但一性，一切法依他。遍了一切法，不如且头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