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躬诗

燕子语梁间，
天籁各自发。
家童勿垂帘，
出入任飞越。
风从水上过，
文成风不知。
水亦不自文，
观者乃文之。
人信勿自信，
人疑还自疑。
不疑不成信，
闇然为襟期。
人不幸不及，
相看成自惊。
莫讶醉人醉，
未饮不为醒。
蒿莱谁不厌，
斸尽又还生。
田不茂黍稷，
未许不青青。
圣人时而言，
一发千钧弩。
终朝审其机，
含章缄不吐。
小鉴鉴以面，
巨鉴鉴以身。
不比明月光，
岂识乾与坤。
或计在一时，
或计在一世。
或计在万年，
经营应自异。
我全而人毁，
毁者当自怒。
而我乃怒之，
芸人忘其故。
利根千万丈，
漆坚细若丝。
谁知绝利日，
刚是利生时。
鉴空水之止，
纤尘不掩光。
人心尘无许，
顿尔成昏茫。
血气相驱役，
真成傀儡身。
不知伏火处，
那知已成焚。
宿爱不能断，
宿嗔不能断。
营营阶序间，
何时登彼岸。
请益居其虚，
受益居其愚。
请益而益至，
真能不怒无。
画史先盘礴，
一择敌化工。
万事未当前，
胡不虚其中。
孟子善养气，
此气即此理。
禀气人人知，
理则远言取。
万人各一生，
万生各一遂。
圣人遂万生，
于巳取不匮。
遇兰馥我衣，
遇棘刺我裳。
人生随所遇，
何必苦相伤。
御人与御事，
难易迥然分。
人心不我洽，
吾事亦邅迍。
世变人崇斗，
几筵列战锋。
鸡肋谁我弱，
钳口莫相冲。
昨夕尘情浊，
惉惉结不舒。
梦中冯伯子，
命我勿区区。
良贾以虚殖，
殖多更邃藏。
祗缘寸铢两，
囊箧日周章。
不百鍊不劲，
大任阿谁举。
大道大如许，
众生众如许。
举世俱予圣，
千年颜孟无。
向明争似暗，
明便辍功夫。
何不学幼子，
笑罢忘其喜。
不风犹作波，
人称为祸水。
天大不漏细，
罗三垣列宿。
不难大如天，
抑恐多疏漏。
喋喋以益人，
疑于炫所有。
人方陈其益，
虽逆且顺受。
过不可不悔，
一悔便消释。
药过病还生，
撼摇苦此鬲。
恩过翻成怨，
非关怨者尤。
阳和阴不节，
炎夏竟何流。
休因得意处，
忘却懊怀时。
自吐宁堪食，
刚肠莫再移。
偶睹丑人丑，
归来泪暗弹。
丑予无处著，
为尔何成宽。
行不离阶前，
言乃万里去。
负儋果几何，
千钧勿浪语。
困来宁退休，
倦容勿对客。
勿易吐肝胆，
而令辞气迫。
德义早安排，
十三年前语。
今日初度日，
惭愧汗如雨。
过喜气多扬，
过忧貌亦啬。
理情如调羹，
味过讵堪食。
寻常躏径草，
容易扑流萤。
怙强终不觉，
尔弱乃相陵。
长呼据竿头，
他人焉置足。
环瞻匪尔荣，
将以尔为鹄。
阳过常畏人，
阴过不畏已。
人目当其丽，
吾目当其鄙。
小怒不能惩，
大怒且相袭。
大怒旬日连，
小怒时刻戢。
羊肠鲜覆辙，
密语多兴戎。
风波翻齿颊，
冰炭罗心胸。
勿恃沾沾恩，
恩为怨之府。
勿恃煦煦亲，
亲为疏之薮。
贞士不易悦，
曲士不易结。
胡为乎营营，
空尔成劳拙。
逢比荣万年，
桀辛辱千古。
吊罢莫谈忠，
恸泪方如雨。
治世非一手，
乱世非一足。
南渡主多冤，
群工俱食肉。
矶流向滂湃，
风树影参差。
神气清宁日，
声容和顺时。
参芎自不恶，
藜芦亦何尤。
丈夫同气味，
白首愿同游。
萤火未成日，
不信草能飞。
望夫躯化石，
石躯有无知。
家有轩辕镜，
镜貌分于此。
去者影常留，
来者胡以俟。
漏语乱之阶，
转喉若发机。
机动靡不走，
促膝成噬脐。
谓我不如斯，
人其谁我谅。
是何人之殉，
不怜我之丧。
蚁斗如雷震，
病耳亦时闻。
人谁同此耳，
相述徒殷勤。
周行松桂罗，
狭径多蓁莽。
遇莽方回足，
何如询路口。
燕居如对客，
客至不更容。
仓惶多掩饰，
藉是以自攻。
怒毁成愎谏，
喜誉若争怜。
借将颔下气，
增取面前妍。
乍面成乍煦，
易诺旋易悔。
孰与少踟蹰，
犹令直道在。
谁将一粒珠，
弃之于中野。
谁将一寸长，
人前誇诩者。
吾将益人善，
因之攻人瑕。
区区亦疏耳，
如煮水灌花。
阳刚散之始，
物生肇自坤。
石冷能藏火，
火烈秪成焚。
折旋不足处，
百拜尽成虚。
减寸不为丈，
凛凛贯终初。
人情诞固诞，
评章密似毛。
评人如评鬼，
双泪落青袍。
大济肇于忍，
大怼肇于忍。
一忍不复辨，
刚道是愚蠢。
先朝肇大礼，
群议竞纷然。
文成问不答，
聊尔咏青天。
千里难一师，
百拜难一语。
诟言感如饴，
相成出相龉。
口虚而内实，
欲入闭之门。
空洞绝伎俩，
是为百益原。
天雨之润禾，
倾盆不如细。
侈口相开陈，
知应匪求济。
知人真不易，
咨询失亦频。
勿谓凭高客，
勿谓听密人。
人亦何容辱，
人亦何容欺。
我否而人可，
貌诺而中携。
叉手成经济，
揖授何森然。
欹侧谈条理，
沉醉说醒言。
眼净微成巨，
三年贯虱心。
羊羹与鸡距，
戈甲起缤纷。
制念如缚鹿，
一排而一抵。
无念乃无缚，
正襟堕支体。
雄辩如求胜，
直穷亦似争。
才胜负者远，
才争大道崩。
刘戒释文义，
潘不议论予。
无乃谈学圣，
勿越各身躯。
何事须明心，
神通无更有。
一朝心其心，
宇宙在吾手。
何事赏巴曲，
何事唱阳春。
既成立语式，
更得听言人。
时或率天性，
分明大道行。
无端翻自悔，
苦媚世间情。
意左莫投足，
言违急敛唇。
訾人如齿剑，
扬已如投焚。
诸有不能无，
诸无不能有。
灵性一何灵，
无无仍有有。
些个失人意，
愁肠百叠萦。
却诧元城子，
梅州鼾睡声。
谈忠多负主，
论孝未酬亲。
呴濡才似发，
相负便生嗔。
不作井中泥，
辄鸣床上琴。
匡人何予有，
况为废讴吟。
惟敬能生乐，
恣睢成闷怀。
寻常莫造次，
戎好笑中来。
支言亦有根，
根深不在口。
任尔三百缄，
根动口自剖。
尔窥事迟迟，
喜怒勿遽发。
尔处事疏疏，
经理须密切。
卒然辄舛错，
检点已千里。
改是胡以预，
造次必于此。
大木充栋梁，
全帛美裳衣。
若不中绳墨，
环观叹奇稀。
飞云流远浦，
旭光荡风林。
去住倏不滞，
可拟达者心。
一字歉于中，
四座俱回首。
惕兮敬靡忘，
勿以为细咎。
无谓楚可疑，
赵孟自坦坦。
无谓汉可信，
留侯戈已返。
知几者不辱，
况令辱相续。
徵色不自喻，
是之谓走肉。
一水满不容，
一水满欲施。
海若乃汪汪，
二水小如卮。
何故多遗忘，
知因心不存。
水澄物自照，
垢远鉴靡昏。
心胸藏衅郤，
誉之以为讥。
岐路相违左，
合之乃成离。
戚休掣电来，
得丧迅雷起。
心澄目不摇，
凭言了生死。
养气如养虎，
虎哮制则难。
养心如养龙，
龙变以能蟠。
天下极难事，
取土益高陵。
千秋华岳顶，
帝座几人登。
保心如保印，
印去能吏拙。
事心如事亲，
常令安且悦。
事不问巨小，
身在思有济。
庸庸偶其间，
何殊匏之系。
以言教者雠，
以言教者讪。
几席笑谈间，
好师成大患。
常定亦常觉，
常觉亦常定。
泗滨获要言，
吾以止吾性。
吾亦完其我，
夭寿我何关。
人毁与人夺，
似隔几重山。
有物弥天地，
至密至恢恢。
放非由近去，
卷不远方归。
宗圣终无愆，
遵王道如砥。
人心真圣君，
从心何不理。
不识严僮仆，
能无畏影衾。
心开双目朗，
匝地鬼神森。
心意由来别，
心性亦分明。
不窥真性面，
终是气纵横。
杰人千仞壁，
卓见亦横中。
方识不闻睹，
穆然洵圣功。
事因忙处错，
中道在从容。
拟议为言动，
免令愆戾丛。
止止还止止，
休休休坐驰。
兀兀固在此，
浪浪将何之。
魄我魂仍我，
梦胡不我由。
夜梦原从昼，
云何不静修。
闻鸡频问夜，
非是爱辛勤。
老至光阴少，
那能不惜阴。
匪拟人相重，
不嫌人我轻。
察言知不足，
从此日兢兢。
古人惜寸阴，
寸寸必有事。
古不专诵书，
所事果何事。
名利真成祟，
英雄奈尔何。
清江平似席，
倏忽起风波。
问路非行路，
年年在户庭。
果然行路客，
问罢即登程。
不欺人功浅，
功深绝自欺。
自欺宁易绝，
还在欺人时。
何处窥刚德，
应于众聒时。
初心原不恶，
底事为人移。
不慑于巨祸，
不怵于殊荣。
不眩于久昵，
白首鲜能行。
饮毒十年前，
毒发十年后。
智人慎举匕，
懵人悼成疚。
日照不择地，
雨润无遗草。
吾心藏仁机，
嫉恶亦能槁。
饱食卧北窗，
多少恩难补。
征人捍边陲，
农夫劳畎亩。
利荣无冀想，
推挽绝偏私。
杳杳高风在，
执鞭我愿之。
请看鼓楫人，
江海如平地。
由来此世途，
各自分难易。
莫视圣者高，
自高更局促。
暑葛寒以绵，
人人赞化育。
天心最憎机，
人心能照机。
试观海上客，
何事不忘机。
积风风乃厚，
强信终成疑。
相逢才半面，
便道遇钟期。
乡愿万寻坑，
白头跳不出。
图个世人称，
年年囚鬼窟。
点检从前事，
感应如桴鼓。
勿云方寸幽，
天公于此睹。
常凭未发天，
好令直如弦。
忽忽初念转，
照照却惺然。
朝暮相煎急，
谁人会个休。
通来一寸血，
点点逐浮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