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扬州

此庙何神三十郎，
问郎行客忒琅珰。
荒阶枕籍无人问，
风露满堂清夜长。
谯鼓鼕鼕入四更，
行行三五入西城。
隔壕喝问无人应，
怕恐人来捉眼生。
怅怅乾坤靡所之，
平山风露夜何其。
翁翁岂有甘心事，
何故高楼鼓角悲。
城上兜鍪按剑看，
四郊胡骑绕团团。
平生不解杨朱泣，
到此方知进退难。
吾戴吾头向广陵，
仰天无告可怜生。
争如负命投东海，
犹会乘风近玉京。
海云渺渺楚天头，
满路胡尘不自由。
若使一朝俘上去，
不如制命死扬州。
路傍邂逅卖柴人，
为说高沙可问津。
此去侬家三十里，
山坳聊可避风尘。
且行且止正依违，
彷佛长空曙影微。
从者仓皇心绪急，
各持议论泣牵衣。
问谁攫去橐中金，
僮仆双双不可寻。
折节从今交国士，
死生一片岁寒心。
颠崖一陷落千寻，
奴仆偏生负主心。
饥火相煎疲欲绝，
满山荒草晓沉沉。
戴星欲赴野人家，
曙色纷纷路愈赊。
仓卒只从山半住，
颓垣上有白云遮。
路逢败屋作鸡栖，
白屋荒荒鬼哭悲。
袖有金钱无米籴，
假饶有米亦无炊。
扫退蜣螂枕败墙，
一朝何止九回肠。
睡馀扪虱沉沉坐，
偏觉人间白昼长。
飘零无绪叹途穷，
搔首踟蹰日已中。
何处人声似潮溯，
黑云骤起满山风。
昼阑万骑忽东行，
鼠伏荒村命羽轻。
隔壁但闻风雨过，
人人顾影贺更生。
青衣山下汲荒泉，
道遇腥风走不前。
向晚归来号且哭，
胡儿只为解腰缠。
眼穿只候卖柴回，
今日堡城门不开。
籴米已无消息至，
黄昏惆怅下山来。
既投古庙觅藜羹，
三五樵夫不识名。
僮子似知予梦恶，
生柴烧火到天明。
苦作江头乞食翁，
一层破庙五更风。
眼前境界身何许，
始悟人间万法空。
樵夫偏念客途长，
肯向城中为裹粮。
晓指高沙移处泊，
司徒庙下贾家庄。